银信

手中的长棍面包变成玫瑰花的那一刻，萨贝达无比确信伊索·卡尔学弟学坏了。

注意：图书管理员学长杰x近战法师学弟奈，全文1w

           世界观更偏向RWBY设定。戮兽是人恐惧与绝望诞生之物，它们只攻击造物主并且能够寄生负面情绪增加实力。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外向力，类似于求生者的外在特质，例如库特的外向力便是借用书本缩小身体，个别人群拥有第二第三外向力，因此强弱之间存在歧视问题。萨贝达的观点部分参考了灵幻新隆的语录。

正文

“你不会在椰蓉酥球里加了迷情剂吧!”

“拜托!我怎么可能对裘克有那种心思。最多是掉头发或者走路百分百踩香蕉皮之类的。杰克吃了绝对不会死的。”

 

威廉猛地拍桌而起，原本抱在怀里的橄榄球滚落至脚边。气质昂扬地吼完后，他赶紧爬回双层床角，死死拉住自己的尖顶帽宽大的帽檐，仿佛正在高空骑扫帚风大得睁不开眼。面前的人正是变形药水的萨贝达。

周末送给裘克的恶作剧点心意外地进了杰克的肚子，鬼知道这个终年住在图书馆的人为什么刚好在那天回到了宿舍，又无比巧合地吃了威廉对着药剂大全瞎配的椰蓉酥球。蝉联五年最佳学生的他竟然会吃东西，这点本身就很惊奇了。威廉暗暗吐槽道。

萨贝达将手指捏紧又松开发出轻微的响声，他晃了晃手里的药瓶，“你最好赶紧回想起里面有什么，不然明天裘克会收到一只活蹦乱跳说不了人话的爱丽丝兔。”

“手下留情!我会被他烤串的……我想起来了!是直言不讳剂!喝了的人会将内心的想法与感情不假思索地付出行动……”

威廉话还没说完，萨贝达便从窗户口翻下去了，他用弯刀架住宿舍两旁的边框控制好重心，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到了准备进屋的库特身边，抢过他的游记缩小身体后，撑开护肘后利用外向力冲向了图书馆。

走之前还不完捏捏库特的手臂，“伙计你最近肯定偷懒训练了，还有这件海龟衣服一点都不适合你，很蠢。”

“奈布，你明明发誓不提这事的!”

库特抬头和楼上耸肩的威廉相视，他无奈了扶住额头。萨贝达一向没有正形，前不久刚被罚禁闭，今天就在校内违规飞行。如果他没看错，学生固定的巫师袍萨贝达压根没穿，学院勋章也没戴，左眼绑着海盗眼罩，武器、兜帽和背带短裤倒是一件不少，还有那件在半空中飘远的褐色披风。估计明天就能看见他被贝坦菲尔主任压着头写反省书了……

不过说起来，奈布·萨贝达怎么突然对杰克这么在意?他们不是死对头吗?昨天宿舍还在打赌他们什么时候再打一架来着。

过快的速度使得萨贝达到达图书馆时险些刹不住车。那些粗壮结实的树干彼此交错，形成一个个树洞，远远望去能看见里面点亮的南瓜灯。他灵活地躲过一排树枝，刚想得意地撩起碎发，一扭头便撞上了窗户，缓缓从玻璃上滑落，侧脸撞得通红。

一声巨响惊得屋内的学生们抓起武器惊慌地扫视了一圈，见管理员杰克依然平静地翻阅书籍后才安下心来。外向力为身体武器化击的詹弗妮晒笑了一声众人的胆小，一屁股坐到地上，才发现椅子被贝坦菲尔偷偷抽走了，她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为刚刚的话道歉。

室外的萨贝达在剧烈的头痛中，终于想起了自己不是在和裘克对撞比赛而是来办正事的，幸亏库特的外向力让他缩小身体没有被主任发现。从金色的枝叶上爬起，他擦去鼻血，感到嘴里一阵腥甜，他吐出了两个碎裂的敲音牙。前几日的大战中他被戮兽击断了两颗牙齿，只能依靠蹩脚的魔法暂时仿造出可以发声的牙充数。

黛尔女士现在忙于处理重伤人员，望着那个熬夜透支治疗外向力的背影 ，萨贝达实在不好意思再让她烦心。但门牙一侧缺牙又使他看起来很滑稽，这幅样子千万不能被人看见。

他右手无奈地向后摸去寻找游记，打算今天原路返回，摸索了一会却什么都没有。与之同时，手腕和脚跟突然触及柔软的嫩叶，随即骤生的藤蔓紧紧缠住，一直捆绑至脖颈处。

身后的弯刀被按住，外向力刚好被克制，萨贝达无奈地放弃挣扎，他撇过头望向四楼窗户口提着南瓜灯的学长，对方微微点头，扬起嘴角。“夜安。我希望我的学弟从正门走进来，入侵者会被送去范无咎教授那里罚抄东方学术的，小先生。”

枝叶远没有攻击时坚硬，倒像是缠在身上的绸缎般轻柔，萨贝达被送到窗户边后它们缓缓散去。楼梯口一排巨大的书架挡去了楼下的视线。萨贝达跳到树屋的木桌上，他揉了揉肩膀拍去兜帽上的灰尘，对着身旁的杰克指了指脖子，假意自己嗓子哑了说不了话。

杰克向来善解人意， 很快一条纤细的玫瑰藤绕成了项圈的形状套到萨贝达肩膀上，再逐渐缩小紧贴喉结。看似尖刺密布，但皮肤触及之处都是柔软的胶状体。萨贝达挑眉 ，这让他想起了去年学园祭上套娃娃的游戏 ，他还圈住了一只骷髅形象的小玩偶。

“杰克学长……我是说你……下周比赛还参加吗?”声音直接由玫瑰藤传出，萨贝达想问他身体有无大碍，又觉得针锋相对的两人温声细语问候有些奇怪。“感谢你的关心，实不相瞒，今天感觉有些不安。。”

细长的树枝盘曲成骷髅面具遮住了男人的半张脸，那双鎏金色的眸子远远望去仿佛是深夜栖息的萤火虫——几乎欧莱蒂斯学院的每一任学姐都是这样赞扬他。也许是因为他将羽毛笔架在了耳边，这人萨贝达觉得他的头就是个乱七八糟的鸟窝，此刻他的嘴角的弧度平静，但三对三地形比赛上下一秒就能给他起出矮木墩这种绰号 ，毒舌才是杰克的本质。

要不是之前比赛我弯刀没有磨好，必然把他的面具砍下来。萨贝达暗暗想道。游记被抢走使他此刻只有杰克一只手那么高，他盘腿坐在马克杯盖子上，隔着军靴都感觉到茶杯的温度，他尴尬地跳起来，屁股被烫的有些难受，拍拍手转移话题。

“威廉捉弄裘克的直言不讳剂阴差阳错被你吃了。但看样子没什么事，真让人失望。还以为能看到你变傻变笨的样子，老木头，我还准备好糖果来骗骗你来着。”杯子发出轻响，他起身刚跳下马克杯突然被卡在了半空中，晃了晃腿才发现身后一根坚硬的枝丫挑着他的兜帽，

“怎么?前辈要跟我求情吗?下周的比赛燕尾服被我拧成麻花可别哭啊。”

“你专门来确认我的安危?”

杰克合上书答非所问道，他将羽毛笔取下别在胸前的口袋里，在触碰但衣物的瞬间轻盈的笔身变成了姜饼人形状的小夹子。他将卷起的袖口一点点抚平，披着礼服站起身，缓缓走向不耐烦的萨贝达。

“是啊!来晚了你的墓碑先被别人刻字了怎么办，我说过要在上面写鸟窝头来着?”萨贝达说着说着愣住了，他看到杰克扬起嘴角，这幅表情和开学初刺激到他的温柔如出一辙，随后听见自己的宿敌说：“我感到很高兴，能再陪我一会吗?”

“我就该知道你的脑子被椰蓉酥球堵住了……听着，威廉调制的药剂可能有些问题，你现在最好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直到明天黛尔女士有空再做打算。”萨贝达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抽着嘴角回复道。

“没什么和你待一起更让人安心的了，奈布，你只需要坐在那里，这对我来说就很满足了。当然，如果你很忙，可以先离开。”

杰克从腰间拿下玫瑰手杖，他舔了舔唇极快地念了一段咒语，嫩芽从指尖探出，随即在半空中展开，缠住几本厚重的看不懂封面文字的书，在触碰到对应的隔板时腕足断开形成简单的封印。他仍有许多工作需要完成，因为特殊外向力的原因，禁书与学校的秘录都由他一人负责保存。

萨贝达抬头打量起图书馆，虽说有伟岸史诗之感，它藏着欧莱蒂斯学院的所有秘密，例如亚当斯老师为什么能够准确抓到学生考试作弊，贝坦菲尔主任的魔导枪能不能放烟花，又或是图书管理员杰克学长的真容。

但此刻看来它更像是一层束缚，形如牢笼而冰冷，若不是开学初偶尔闯进杰克的房间，他或许和这位传说并不会有更深交际。

杰克在萨贝达入学前从不参加任何的集会，看起来也没有多少朋友，夜晚仰望星空时 ，能窥见他窗前的一盏南瓜灯。有一次萨贝达趴在宿舍门口看了整整一个晚上，顶着黑眼圈发现此人一天到晚都在工作，老木头的外号便是由此而来。

图书管理员那张无论发生什么都波澜不惊的脸庞，在赛场上很欠揍，所以萨贝达成为了第一个六门挂科却敢夜袭学长的入学生。从伪造情书到故意弄坏贩卖机的时空系统，让杰克买到的饮料变成裘克的臭袜子，几乎每一次捣蛋之后，萨贝达必然要先看看那人的掩藏在面具之下的情绪有没有变化，但对方永远只会抚摸着玫瑰手杖将一切恢复原状。

硬要说萨贝达有什么功劳，必然是让杰克多户外活动了，大幅度提高了贩卖机的情书卡片利润，但他对自己的成果一直不太满意。“我说……你好歹对得起点药剂配方啊，想要表达什么就直说，怎么……”萨贝达蹙起眉叹了一口气，“就是，你不用总是考虑别人感受的。”

“那么——奈布，我需要你。”

“等等!！！这个除外，你现在脑子可能有点糊涂。我发誓我现在拒绝是为你好，不然事后一定会后悔的。”萨贝达无奈地捂住脸 ，他反手抽出弯刀砍断了架着自己的树枝， 当即扭动刀柄熟练地按动藏在里面的扳机，几发特质子弹的后坐力将他弹到了窗户边。挥挥手打算跑开，脚刚迈出去又听到明显带有失望与可怜的语气的话

——“我对此感到很遗憾，你一直以来对我都有些偏见。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奈布·萨贝达，我喜欢你，也愿意等你的答案。”

脚底一滑，萨贝达不敢相信地回过头去，他开始怀疑威廉是不是还往里面加了降智果汁和致盲毒蘑菇。这不可能是杰克的真实感情和想法，怎么看都是中毒变异的产物。

身后的杰克靠在沙发边小口喝着咖啡，热气缓缓散开模糊了面容，他从容随意的姿态仿佛正在和美智子友人讨论法杖的图纸。怎么看都不像是说出情人节被拒的学生才会有的言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欠揍的外号还完美的保留着。

似乎是嫌冲击力不够，杰克放下马克杯，他撑着下巴，低垂着眸的神态仿佛已经睡着了。疲惫在此刻没有丝毫的保留，卸去引以为傲的伪装后露出的情绪显得宝贵而极具感染力。被黑色马甲压着的衬衣松松垮垮的，他微微拉开围巾，解开马甲第一颗纽扣，露出修长的脖颈。

仿佛是一只高贵的寒鹗伫立于枝干上，快乐的泡沫消弭后将最真实的一面留给心爱之人，毫无戒备。薄唇微微挪动道：

“如果你想，我可以把更多的自己展现给你，无论是失态还是……”

“去他妈的药剂课，是我的错!——不该幸灾乐祸裘克遭遇。听好了杰克，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你能不能用正常的方式表达，我们之间也算打了三年了，能动手就别动嘴好吗?”

萨贝达咬咬牙差点从窗户边跳起来，他双手插兜弓着背，生怕再听见杰克说出什么真挚动人的情诗语录。走着走着觉得自己仿佛很怕面对似的，他干脆背对着杰克蹲下身。耳根有些燥热，心脏加速的跳动让他也有了几分错觉。兀自摇摇头后他苦笑着为杰克担忧明天恢复正常后两人会有多尴尬。

该死的直言不讳剂!

萨贝达决定捡起摆在桌角的游记离开时，楼梯口传来轻松的脚步声，几位学妹抱着图书害羞地打算请教如何利用好后坐力。

她们偷偷地将手臂靠近杰克，手指无意间相处，看着一个个殷切的眼神，萨贝达只感到绝望，因为他和裘克大概是唯一知道杰克本性毒舌的人。看着杰克不得不放下现有的工作，打起精神去和他们交流，一心想赶紧逃跑的萨贝达不由地想到

——杰克是又要委屈自己做事，去压抑负面的情绪吗?

回想起交战时偶尔能听见他轻声的脏话与兴奋的眼神，这股从未有过的念头在乐于捣蛋的学弟心中沸腾起，越来越强烈，逐渐占据了所有心思。陌生的感情让他有些手无足措，他舔了舔唇，发现自己也许有些心疼这位宿敌先生了，无人理解，无人关心，他人的希望仿佛是刀剑削去血肉，部分外向力较弱的学员将所有的整理工作全部推给了他，能者多担，却将活生生的人变成了虚空的骷髅架。

就在几人准备深谈时，一双手倏然从背后冒出捂住了杰克的嘴。

萨贝达恢复正常身体大小后扑到了他们身旁，他勾着杰克的肩膀朝两人歉意地刮了刮鼻尖，“抱歉啊，老木头有事要和我办。 你们可以去请教瑟维老师。当然如果是近战，没人比我更擅长了。”

“我们能问是什么事吗？最近情况特殊，两位前辈还是不要单独行动好……”学妹顿了顿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她们表面在关心，眼神却一直警惕地黏在萨贝达身上，紧张地捏紧拳头。学园祭被毁已是遗憾，现在还被他害得时刻带武器警惕，她们实在对萨贝达提不起好感，更别提放任学长与他相处。

“砍柴。”

萨贝达故意伸手要去揭开杰克的面具，对方也不躲开，任由面具浅浅地浮在面前，只是脖颈上玫瑰藤似乎有些收紧了。肩膀突然被搂住，萨贝达朝杰克使劲眨眼睛，对方却丝毫不理睬，只是将二人的距离拉得更亲密些。萨贝达想往后退一步，却被杰克踩住了披风，又不能当面说出来，只好强硬着动作。

学妹们犹豫片刻后，她们望了一眼杰克与奈布·萨贝达 ，自知自己的外向力不足以和二人并肩，深夜将至，还是宿舍安全得多。

“真不怕我拿下来?”

“你想看我现在也可以摘。”

“算了吧，万一传出去让你的迷妹们失望就不得了了。”

“她们或许只有胭脂用尽时，才会明白自己本质的庸俗和肤浅，无趣的灵魂会被忽视，这并不苛刻。奈布，你确定你想要看看吗？我相信你不会对我的真容失望的。”

“好过分......原来你拒绝告白时都在想这些吗？自大的毒舌先生。我怕看了明天会被灭口，反正肯定没我帅。”

萨贝达抓着自己的披风拍拍会，整个人仰面躺在了沙发上，杰克缓步走到扶手边，他的左手依着柔软的背垫伸展开，指尖压着皱痕，稍微向下些便能触到萨贝达的肩膀。两人平时最近的距离也不过是战斗时外向力控制磁场而让他们撞到一起。

萨贝达有些不自在，他仰躺在沙发上却撞上了杰克视线，只好扭过头望着天花板，“没想到我们也会有心平气和聊天的时侯。”“以后也可以一直都是，只要你肯接受我。我可以指导你近战的技巧，你虽然当过一段时间的雇佣兵，但有许多动作还是太过累赘，直觉在真正的戮兽前并不管用。”

“前辈?杰克学长?图书管理员先生?最后给我一大笔钱的雇主先生！？我们先抛开那个话题，你真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你不会喜欢我的，这点所有人都可以证明。我脾气差而且天天找你茬，没错，我承认你的情书都是我偷联系火魔法烧的。看吧，我很恶劣不是吗?”

萨贝达数落着自己的缺点，去扭头瞥见了杰克的笑容。他顿时愣住了，竟想不起自己刚刚说到哪里去了，是自己在集会吐槽学长可以白天穿正式礼服， 还是给新闻社投稿杰克的料理成绩很糟糕。

“我挑选雇佣兵可从来不会看走眼。”杰克一句话堵住了萨贝达的嘴，他拔腿就跑的心思又起了，虽然怀疑过最后一任雇主就是杰克，但没想到正主今天光明正大的承认。想起进学院前偶然在街头遇见一个盯着地图发呆的绅士，他本想擦肩而过，突然被抓住了手腕，脏话还没出口萨贝达便看见了他满满一袋子的金币，“说吧，我能帮你什么？”“陪我一会。”那人如是说道。

“那你他妈怎么还那么多事，学——长？！还不清楚我喜欢什么？”萨贝达咬咬牙，和绅士几一间房并不尴尬，但偏偏那晚他梦卝遗，还被看的清清楚楚。他干脆放弃挣扎了，哪怕是翻自己的旧账，能让现在的杰克住嘴就行。

“那很巧，奈布。”杰克摸了摸下巴，他以在讨论奶油浓汤的口吻轻轻道：“我也梦到你了。”萨贝达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不知是被戳到了真相，还是气的说不出话了。他拔刀在沙发上滑到了痕迹，本想以示警告，没想到洁白的棉花涌出落在手掌心里像极了那晚的情景，却偏偏记不起来当时杰克的面容。

“那么很讨厌我吗?奈布。”

“我……”萨贝达下意识地反驳，他的舌头弹了弹牙齿的缺漏处，及时卡住了藏在心中三年的话。大腿靠在沙发上能感觉到些凉意，他有些别扭地直起身体，将肌肉放松开。

说实话，他并不讨厌杰克，相反这是因为他，奈布·萨贝达才会选择进入欧莱蒂斯学院。

几年前还没能熟练利用后坐力完成一系列完整动作时，他遇见了戮兽，捂住小女孩的嘴，他们躲在一棵树后，远远地望着还是一年级生的杰克。男人站在人群中间，胸前带着学院徽章，肩膀上连接着浅银色的挂链，身侧骤然冲破土壤的植物在半空中轻盈地展开，又极快地聚成锋利的长剑。他披着黑色的风衣，也许那时还没有骷髅面具，他只是用肥大的礼帽掩去面容。

握住木剑的柄端，俯身向前冲刺，同时戴尖钉的长靴踩着同伴制造的薄冰，以标准击剑的爆发力与极快的反应速度躲过戮兽尾刺，一击瓦解其坚固的伪装。萨贝达捏紧树干，刚想发出赞扬，突然脚下一空，左手搂紧女孩，他的右手腕被缠住，被轻放到地上时才发觉这棵树是对方的外向力所形成，诧异地望去，只能望见对方离开的背影。

甚至一枚金币都没付给他。

“没什么……”萨贝达咽下要说的话。

“那就是你喜欢我，奈布。”

“你他妈的，老子唔喜欢你!”

猛地拽住杰克的衣领，两人额头相撞，萨贝达像被戳到痛脚般吼道。等他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情景之下开口说话了，而那处漏风的牙齿使得否定的英文单词变成了气音，唯有需要顶住上颚的喜欢被完美地喊了出来。

安静的房间里他和杰克靠的极近，吼声怕是楼下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萨贝达尴尬地松开手，他刚坐下身压住了披风，也顾不上调整赶紧拉下帽檐，不敢看杰克的表情，要不是理论课不过关，他就要念个石化魔法把自己变成石头逃避问题了，只好捂着脸举起化作拳头的右手，“杰克你要是说出去，第二天校长就会收到一盆人高的木雕。”

“我明白，奈布。你向来口是心非。”

萨贝达也懒着掩饰了，他刚想继续反驳突然感觉到腰被捆住了，那些藤蔓挑开背带后又再次交叉绑住大腿，尖端刻意按压却得不到回应，倒是浅绿色的表面染上了鲜红色。眼罩被揭开，被遮盖的右眼明显有着淤青和爪痕，那其中的烟蓝色倒映着杰克的面容。

“你的第二外向力是疼痛无效化。即使瞒得过所有人，但伤口却是抹不掉的证据。上周你输给我就是因为这个吧。”“服了你了……你也不赖啊，学长先生。要不是情况危险我也不会有机会见识到你的第二外向力，那是寒雾吗?”萨贝达只能举手表示投降，他向后靠去，脑袋虚掩地枕在杰克的左手上。

“你可以理解为加速和隐身。另外一提，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制造敲音牙，起码不会一碰就碎。”

“其实是三种外向力?杰克你的天赋足以被载入史册了。”

杰克抚摸着藤蔓，伴随着从未听说过的咒语的轻声颂唱，那些伤口在浅色的光芒中彻底愈合。萨贝达暗暗咂舌，不愧是图书管理员，知识储备太过优秀了。他撇过头时对上了木制的骷髅面具，那双鎏金色的眸子凝视着自己，似乎想要从中探寻到什么，但没有丝毫嘲笑的意味，不知为何萨贝达竟感到自己暗暗松了口气。

“怎么会想到用禁咒救人?”

“……这听起来很鲁莽……因为我听见看到她求助了。就算不救，出去了也会被其他戮兽围攻。还不如跟它们那只秃鸟首领挑战看看。那只翅膀说不定烤起来很香。”

萨贝达模仿着杰克念咒语失败后，只好认真回想起当时躲在废墟中的情景。

大腿被一只熊形戮兽的利牙刺穿，他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明显能察觉到肌肉严重的拉伤，强行战斗下去也许会落下残疾。血液从眼眶中流出，爬过满是尘灰的侧脸。

他的身后是长翼的戮兽首领，瓦砾砖块不时被掀起，此刻出声就意味着死亡。情景似乎与当年一点点重合，只是现在的他只能依靠自己。

耳畔是颤栗着恐惧与绝望的哭喊声，他垂下眸，左眼大抵看不清东西。如果戮兽在进食后得到更多负面情绪，只怕会越来越强，不好对付。他前几天还在校外遇见过女孩，对方给自己复习了重点理论以应付合格线考试。

校规明确说过鲁莽意味着白送性命，关键时刻学生应优先确保自身安全。但他做不到放任不管，忍耐和撤退一样可悲。深吸一口气后，萨贝达挪动迟钝的麻木地手指沾着血渍在弯刀画下了复杂的禁咒，随即感觉到窒息般的痛苦，舌尖尝到铁锈味。

短时间实力的巨幅提升让他暂时改变了战况。磁场压力下，砍下了它的左腿。与此同时弯刀碎裂，他被利爪按住嘴角被喙撕开，精疲力尽的他只能等待被活剥。往好处想，他起码不会感到疼痛，萨贝达自嘲道。

大楼的中央被戮兽踩塌，底部的圆形大厅暴露在空气中，他抬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

一道惊雷劈开唤醒模糊的意识。上方似乎升起了薄雾，仿佛是处处淋着鲜血的雾刃刺激着戮兽，它疯狂地煽动翅膀企图逃跑，在愤怒与恐惧之中撞上了伫立于最上层的人。

与初遇时同样的黑色风衣，萨贝达看见了他手中一把陌生的血色镰刀。他下意识地感到安心，胸膛微微起伏，与杰克暗沉的眸子对视时，半空中骤然铺下了藤蔓的密网，在接触到戮兽的那一刻长出尖刺穿透血肉。

男人纵身一跃消失在视野中，片刻后，四周的瓦砾被震飞，寒雾之中锋利的刀刃倏然勒住了戮兽的脖颈向下砍去，头颅落地溅落的血珠如同花瓣般散开。身边尘土飞扬，倒在楼层最底层的萨贝达勉强勾起血肉模糊的嘴角，面对着憧憬的人轻声道出之前从未说出的话语：

“干的不错，杰克学长。”

“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戮兽会突然攻击学院，有人将这些虚无之物放了进来?但大幅度时空转移需要极强的禁咒和自身外向力辅助控制……说起来，那个禁咒我以为根本没用的，没想到还害我被误会成放进戮兽的嫌疑人。”

“我并未在图书馆见到过类似书籍，但传言中戮兽可以由绝望之人变异而来，它们更喜欢胆怯之人。这大概就是引领戮兽的贝蕾卡一时疏忽反被吞噬的原因了。

这次奥尔菲斯的背叛没有人都始料未及，他仿佛在一夜间疯了一般。而其背后的自称监管者的组织是否真实存在都有待验证，但可以肯定他们正在进行人体实验，被救出的珍妮所拥有的幻形被剥夺 ，她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普通人……最近校园里人心惶惶，外向力的强弱者之间彼此隔阂，你会被所有人芥蒂并不意外。就连先知克拉克也被质疑是故意制造灾害显示自己的预知能力。”

“珍妮？她从未有实战成绩怎么会被盯上......”

“据说是她的妹妹，天生的无能力者因嫉妒而骗她去了死人谷，”杰克察觉到萨贝达安静了下来，他又摇摇头说道：“这只是传言。只是你要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信任。”

“而你所学习的禁咒本身只是入门的强化咒语，若是你心中有所迟疑害怕，只怕它会更强。”杰克骤转语峰，“虽然你很快找到了它攻击的方式，但没有充分利用好磁场的克制优势，放弃利用尖锐的废墟，而是用尽精力控制比自己大十倍的戮兽。但……”

他抚摸着手杖，赞许地眯起眼，“能够凭借内心力量压制住戮兽的你是第一个，它们生于虚空，唯有坚强和不畏苦难之人才有可能正面对敌。崇尚外向力强大的奥尔菲斯每年选拔出大量优秀的学生，或是就是为了创造出一个全能力者。”

萨贝达沉下眸，他撑着头舔了舔嘴唇内的软肉，以及被撕裂的痕迹，带有淤青的眼睛几乎睁不开，却能从中窥见几丝并不浑浊的烟蓝色，将左手伸出张开又缓缓收紧，感受着脉搏的跳动和力量的收紧又散开，护肘露出里面绷带的一角，腰间的弯刀被他暗暗捏住刀柄。

“我想，外向力强大并不能算是什么。那仅仅是人的一个特征，和跑得快唱歌好听一样，不该为此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像我就对理论知识和时间咒语一窍不通，你的料理能够把人吓跑，而库特能够将它们倒背如流，关键时刻止血将重伤人员转移地点。

克拉克的预知曾经帮助过欧莱蒂斯学院渡过危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必须每一次都要透支身体去付出。上次他操劳过度在课上昏过去，面色惨白而黑眼圈集中。

奥尔菲斯必然是错误的，他必然会被外向力所吞噬，眼光太高会看不见脚下的深渊......”

“但这样的情况，我们都暂时无法改变。上一次为改变女性权利做成反抗的贝坦菲尔主任，亲眼见证了男友被戮兽杀害。她罚你禁闭，也只是为了找出叛徒和保护你罢了。”杰克垂下眸算是默许，他轻轻拍了拍萨贝达的背，“当然，之前那次并不排除是你的鲁莽和盲目自信造成的假象，毕竟你的外向力正好克制那只戮兽，连续两个月被罚抄校规的萨贝达学弟。”

“运气好也是实力……托老师的福，我现在能把校规倒背如流。”萨贝达自信地用拇指擦了擦鼻子。

“你当真一点害怕也没有?”

“当然。”

学弟暗暗握紧双手，他其实很怕，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想了很多，家人室友，最后定格在杰克身上——他逃出去了吗，图书馆被毁得面目全非，用于学生问答的魔法残影散尽 ，意识着本人陷入忙乱之中再无精力分散。想着想着，他突然如同上了发条般僵硬地扭过头去，“等等……学长……你怎么是知道那禁咒的。我不是询问的……”

“没错，你问的是魔法残影，并得到规则认同进了图书馆偷偷翻阅禁咒。”杰克无辜地捏着下巴，他轻笑一声歪了歪脑袋，“可我从来没有说过残影不能过记忆共享。包括你之前问杰克讨厌什么食物，每天会在什么时候睡觉，害怕蟑螂老鼠吗——”

说着杰克拍了拍萨贝达的肩膀，阻止他试图割断藤蔓扭头就跑，“我全部——都知道，让你多知道些课程以外的东西应付突发情况并非没有好处，我没有告诉过贝坦菲尔主任。而且，也很高兴你愿意去了解我，奈布。”

“之后我们会有更多的时间去交流奈布，我会让一些秘密只有我们二人知晓。”萨贝达一时间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他被藤蔓干扰的动作僵硬，看起来像是挣扎又像是扑到杰克怀里。此刻拉兜帽太明显，他只好眼神飘忽地转移话题，“你误会了， 杰克。我只是希望在下次食物大战赢了你。”

“但我很喜欢那束玫瑰花。”

我就不该说这些，干脆让裘克骑扫帚撞死他好了。

萨贝达倒吸一口凉气，如果不是杰克就在身边他或许给抱着头大吼几声。食堂斗争是学生间不成文的比赛，两方人争夺美食的一周专项权。

抬脚踢飞两叠土豆泥拍向约会结束刚进门的伊索，对方的口罩上也因此黏糊糊的。萨贝达抓着法式长棍用二流剑术击退了宣读学生守则的莱利。得意忘形的他控制磁场冲向了唯一衣着整洁的杰克。想要模仿杰克的击剑姿势，他别过右手，挺直背脊，扬起自信的笑容。

就在挥出硬化的长棍面包宣战时，手里的东西却变得无比轻盈。它因为伊索的置换魔法变成了一束玫瑰花，花瓣抵着杰克的鼻尖。没反应过来的萨贝达呆呆地抓着玫瑰花指着杰克的胸膛，他不敢相信地颤抖着手，直到被人拿走了最鲜艳的一朵夹在胸前口袋里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感谢你的别有用心。”

在一阵锅碗瓢盆倾倒的声响中，赶来维持秩序的贝坦菲尔看见本应萨贝达不知为何恼羞成怒和杰克扭打在了一起，那架势堪比有人嘲讽他是个矮木墩。

“那只是个误会!”

“你喜欢我，奈布·萨贝达，这点不容置疑。”

杰克俯下身靠近萨贝达，他刻意让二人额头相抵，挑起海盗眼罩，将那双烟蓝色的眸中的慌乱与兴奋全部揽入记忆。那男人浅棕色的发丝落在萨贝达脸上，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呼吸间却让二人的距离更加靠近了，唇瓣摩挲过杰克的唇边。腰间缠着藤蔓预示着他无处可逃，该死的外向力为什么不让他能够掩盖一切感官。

兜帽被人摘下，耳根被人暧昧地亲了亲。萨贝达发誓再给他一次机会就算死也不会来图书馆找杰克。下周的比赛直接请病假好了，下下周也是，干脆这一年都别参加了。他一定是在做梦，今天的杰克太反常了。等他恢复正常一定要把他砍了烧水。

不……没那么多时间给他思绪游离了……

杰克的手抚上他的脖子，萨贝达下意识地配合扬起脖颈，脖颈缠着的玫瑰藤被轻轻抚摸过。他意外地发现书架顶层藏了一个花盆，里面种的是杰克从在食堂得到的玫瑰花。原本能够欺骗自己一切都是药剂效应的想法被瞬间击碎，胸膛里似乎有沙子在流动，吵闹得让人无法集中注意力，嘴唇竟感觉有些干燥。

他闭眼深呼吸，两人一点点靠近。

就在他们即将接吻时萨贝达猛地用左手勾住杰克的腰向下拉，触碰到玫瑰手杖揭开藤蔓束缚，踩着沙发边跃坐到靠背上。愣住的学长被学弟抓着手腕用力一扯，仰面躺在沙发上，他的腿挂在扶手上轻轻晃动。

背部陷入柔软的布料时，杰克才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一只熟悉的右手为自己将第一颗纽扣系好，甚至有意按了按扣身。胸口的姜饼人夹子被萨贝达拿走叼在嘴边，他口袋里的金币似乎也被顺手拿走了一枚。萨贝达用臂弯夹着游记，单手戴好兜帽跃下窗户前笑道：

“学长先生!校纪第四百五十一条，药剂课A＋前禁止在校院生谈恋爱，而瓦尔莱塔女士正四处通缉我呢。”

“以后的功课拜托了——杰克老师。”

图书馆在他离开后重又陷入了寂静，所有的书籍都被藤蔓封印时，杰克身后的沙发被顶动得发出轻响。唤为巡视者的戮兽从下端爬出来，它的血盆大口被木制嘴套锁住，只好挠了挠地板表达饿肚子的不满。

面前的人摘下了骷髅面具，南瓜灯被挂在楼梯口，浅色的光芒照着他的侧脸，另一侧在粘稠的黑暗中有着雾般模糊，隐约能窥见骷髅的框架。轻声的响指过后，幻象被解除，他取下书架上早就枯萎的玫瑰花，笑着以食指抵唇：

“嘘”

“威廉!这是你第五次上课打瞌睡了!回答我的问题，直言不讳剂的作用是什么?”“嗯……直率表达感情和想法?”

“我亲爱的学生，回去罚抄十遍再来上课。顺便解释清楚奈布·萨贝达药剂课缺席半年的原因。”

“女士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别逼我喂你直言不讳剂，你们的作业一模一样是巧合吗?……我们接着讲，此药剂虽然能够让人直率表达想法和感情，但终归只是催化剂。”

“第四次大战时多用于审讯俘虏和撒谎之人。可以说它是间谍的克星。只有最为敬职将身心投入话剧的巫师演员才能克服。”瓦尔莱塔自信地扬起手，手链发出轻响，她利用外向力将蛛丝揉做粉笔状，丢出去正中威廉额心。

“当然，它对与特地事物存在真挚情绪的人来讲形如虚设，不会有任何药效。并且它本身具有强烈的魔法感应，所以极具辨认性……”

被骂了一顿的威廉苦恼地处理额头上的黏答答的蛛丝，他一回头对上了裘克幸灾乐祸的笑容，“叫你睡觉?上次给我的点心一看就藏了私货，那么想听本大爷的真心话?我告诉你我即使吃了，看见你后药效也没用。”

“花椰菜!咳咳……裘克，你一点没吃!?那杰克呢?!”

“废话，他是图书管理员难道感应不到这点魔法力场吗?那玩意后来不是送给了那个专修近战的兜帽小子吗?他当时不吃得挺开心的，你们都忘了？等等，臭小子!你对刚刚那话的重点在这里?!”